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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19 阅读 / 0 字发布时间:2023-01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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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,总之能请你先离开风铃那边吗?她看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哦。」

蝶羽用好心的口吻发出呼喊,随后毫不犹豫地向那个恶魔挥出了拳头,

「——虽然很想这么说,只不过能起作用那才叫天方夜谭了。」

「风铃铃……」

山吹看似有了反应,做出的却是发动攻击的动作,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下开合道,

「从来没有后悔过。」

她平静地悬浮在云层空洞的正中心,目光穿透到很远的地方。

「相信了那个人,把一切都向那个人倾诉了。」

「那你不应该不知道她现在是抱着多大的诚意来……」

「你不会知道的。」

蝶羽并没有避开刺眼的光芒,只是伸手从正面挡下了攻击。

「本来以为终于能接近那个人了。」

她还在费力地解读着对方的独白,脑海却突然被某种强烈的意念占据了。

(我这是被……抛弃了吗?)

一股难以言喻的紧束感刺挠着心脏,蝶羽浑身脱力,只感觉痛苦得心都要碎了。

「原来风铃铃,只是被当成了妹妹的替代品吗?」

「不是那样的,新月对你从来都是好朋友之间的情感才对……!」

她不能理解山吹为什么会这么想。

这似乎已经开始偏离她所认知的事实了,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,在扭曲山吹的思维?

可是心底这份没来由的又酸又苦的情感,又不像是在普通朋友之间产生的。

「风铃铃,竭尽全力帮助那个人走出阴影了。」

在蝶羽的眼前,「那个人」的幻象被一步步构筑着。会让山吹感到温暖,曾经无数次待在一起,却连一步都不敢再靠近,只是看到脸就会心痒,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的立场就会泛起酸楚、感到孤独的「那个人」——

「可是为什么,风铃铃就非得被前辈当成替代品不可啊!!!」

在她眼中幻化出的,并不是栗花落新月。

「前……辈?」

在这一刻,她恍然大悟。

山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记恨栗花落的事。

『新月也好,前辈也好,通通不可原谅。』

再次对上视线后,蝶羽已经听不到山吹真正的声音了。

(果然有人在利用这份情感!)

『既然如此,就把这一切全部毁掉好了。』

山吹的身后张开了一帘巨大的屏障,无数蓝白色光束像是雨点般朝着整片天空轰了下来。

(她们都搞错了,新月去一个劲地道歉根本不会有任何用的。难道说必须要让那个「前辈」亲自……?)

光束炸毁了垫脚石,蝶羽踩着反射的后坐力猛地跃到空中,用背部在另一块岩石上压着线着陆了。

(不行,都这种时候了还怎么指望别人……)

耳边的低语没有停下来过,她呛了一口浊气,稍微晃晃脑袋就像翻了好几个跟斗一样,有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清了。

(等等。风铃知道我是谁吗?不对,换个说法,她有在意过我是什么人吗?)

看着变成眼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制造破坏的少女,蝶羽的内心产生了不安的猜测。

山吹从没注意过对方在说什么。

她只是在单方面地输出情绪,把一串又一串自说自话的言语抛给别人而已。

「看着我!」

蝶羽拼命地呼声喊叫,可对方根本没有一刻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过,只是无神地望着她身后不知多远的地方。

……就好像在蝶羽身后,也存在着什么张牙舞爪的恶魔,想要把所有人都拖进万丈深渊。

「不要看我背后,看着我!!!」

她还在撕扯着嗓音,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,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。

要说为什么,因为在蝶羽的眼中,本该飘着少女的位置,早就被一大片弥漫的黑雾所代替了。

(难道风铃她一直在面对着的,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……!)

山吹不会在乎和她说话的人是谁。

或者说,因为根本看不见,所以站出什么身份,她就会认定对方是什么人。

刚才的幻影并不是蝶羽主动想象出来的,而是在接受了那份沉重的情感后,「那个人」被某种力量所驱动,具象化在自己眼前了而已。

『风铃铃害怕新月,害怕前辈,害怕这个世界的一切。所以只要把这个世界毁灭了,风铃铃就不会再害怕了……但是风铃铃,还是希望前辈能把风铃铃当成普通的女孩子对待哦。」

既然如此——

(这个「前辈」,就暂时让我来当一回!)

「山吹!!!」

几乎没有一丝颤抖地,蝶羽发自内心喊出了对方的名字。

听到这道贯穿心灵的声音,吊带裙少女像是终于有了反应般抬了抬头。

「前辈……?」

「好好听我说,山吹。你从来都没有成为过任何人的替代品!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卑微啊!」

「不是这样的!你最后明明亲口和风铃铃那样说了……本来那个计划,就是为了找到前辈的妹妹才出现的!风铃铃,只不过是被前辈暂时地当成妹妹来对待了……那样的前辈,不要一副说教的样子随随便便出现在风铃铃面前啊!」

山吹小手一挥,漫天的星星坠向云层。

而蝶羽只是始终站在原地,一切攻击像是被完全抵消了一样尽数挡下了。

「或许是这样。」

她并不敢保证真正的「前辈」究竟对山吹抱着怎样的态度,但她要做的事并不是替那个人说好话。……自己还没有心大到擅自扭曲别人的心意,介入他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愧疚的地步。

「可你有没有想过,摧毁一切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?就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,你还是会陷入被当成替代品对待的泥沼中。有些东西是必须要亲自面对来改变的,而不是逃避!更何况,既然你只是对我恨之入骨,就不应该牵扯到新月她们。明明只是诚恳的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,为什么非要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不可呢?」

「那是……没有办法的事情!』

对方明显动摇了。

『新月她辜负了风铃铃——不对!呜呜……」「风铃铃……从来没打算生新月的气——不,那是不可原谅的错误!』

尽管蝶羽的眼前一片灰暗,她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山吹痛苦地抱着头大哭,面色狰狞的可怜模样。

(必须要阻止她继续崩坏下去才行了!)

「不要再想什么新月的事情了!现在我不就站在这里吗?!」

「前辈……?」

「有什么想不通的,大胆地问出来就好了。交流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手段!」

「那你倒是、倒是告诉风铃铃啊!」

山吹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,夹着哭腔大喊道,

「告诉风铃铃,你到底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风铃铃当成普通的女孩子对待过啊!!!」

她再次扬起手臂,似乎从未期待过得到肯定的答案。那更像是自暴自弃地哭累了之后,想要把一切都置之度外,独自一人逃避到内心深处的动作。

那种答案,蝶羽当然不知道。

然而——

「那不就好了吗。」

「什么?」

「现在的你,最想做的不正是希望前辈亲自向你证明那份答案吗?既然如此,不要再想着什么毁灭不毁灭的了。把那种消极的思考全部丢掉!你还有和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做,那是连毁灭世界都无暇顾及,仅仅是为之奔波就会感到幸福,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大事!山吹风铃,从来都是个娇小可爱,但又会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孩子啊!」

「诶……!?」

洁白的月光从天边照射过来,山吹瞪大了双眼,那对宝珠像星星一样闪耀着。

「可是,可是……就算那样,风铃铃,早就已经停不下来了!……」

蝶羽不知道她指的是至今所造成的一切破坏,还是她手中逐渐凝聚的星光。

但接下来,只需要这样一句话就足够了。

「一直以来很努力了,山吹!」

一道蓝白色的光束击飞了蝶羽。

紧接着。

在更高更远的地方,层层叠叠的球形云朵开始聚集了。从那向四周扩散,逐渐在中心形成的巨大空洞中,洒下了耀眼的金色光芒。


沙暴平息了。

漫天的高层云在黑暗中消失殆尽,云层上的流星群化作了点点繁星悄然隐去。整片夜空干净地只剩下一弯月轮,像是在守望着底下的少女们般静静垂下银色的柔纱。

披肩侧单马尾,果实丰满的少女。

双手插兜,半眯着眼兴致缺缺的少女。

披肩双马尾,长相别无二致的两个少女。

广袖衫搭配灯笼裤,脚踩木屐的少女。

以及,浅黄色吊带裙的少女。

「风铃铃好害怕……」

她完全陷入了栗花落的怀中,浑身颤抖着,泣不成声。

「不怕不怕,已经没事了。……」

后者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像哄小孩子一样念着温柔的话语。

而蝶羽早已经完全瘫倒在了地上,爱纱也经不住巨量的消耗,很勉强地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坐姿。

稍后赶来的三日月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栗花落的身后,若叶舞抱着平板静静观察。

尽管她们很长一段时间互相沉默不语,但无论是谁,都为终于渡过这最后的难关长舒了一口气。

或许,现在的山吹最需要的就是这片刻的沉默了。

「那个什么,」

思考了很久,爱纱首先发出声响,

「果然你们是记得的吗,『那天晚上』的事。」

大家把目光投向爱纱,面对三日月的直视,她不经意间回避了一瞬。

爱纱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问的。她很清楚「那天晚上」只不过是自己所看到的千百个未来的其中一个,甚至连现在,自己是否还被困在「未来视」中都掌握不了,但是为什么……蝶羽竟然会记得山吹曾经和她们打招呼时怯生生的模样?

她从听到蝶羽无意间说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想,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差错,又或是这个世界发生了错误之类。想不通后,那就暂且接受这个事实……可这就代表着,三日月也同样记得那段回忆,和她共有着一段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。而现在,这个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,照亮了她整个世界的女孩子,这个自己不顾一切寻找到现在的女孩子,居然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站在她面前——

「记得哦。」

对方只是回以最简短的三个字。

爱纱的大脑停滞了。

「那、也就是说——三日月……不,但这是为什么?明明我们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相遇过,『那个晚上』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罢了!……既然是只有我能看到的未来,你们根本不应该——」

「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吗?」

三日月双手放到胸前,做出轻捧的姿势。

「月亮……」

「或许你当时只是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安慰你,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的哦。」

爱纱想起了对方曾说过要用能力帮助她解决自己身上的异象。

「可是,你的能力不是『月下夕颜』吗?我也是后来才想过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,甚至牺牲了自己来拯救我……我并不记得你有和我互换过内在,更何况这么做也解决不了——」

「所以让你在祈祷的时候闭眼了,不是吗。」

听到这里,爱纱的呼吸断了一拍,意识到什么。

「而且我也大概了解到,发生在爱纱身上的并不是『回溯』,而是『未来视』,这一点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吧。我在那短暂的片刻间潜入了你的身体,然后感应到了……虚幻的梦境吗。说不定这种感觉确实和做梦很像呢。爱纱,你现在试着闭上眼睛,活动一下身体。」

「活动身体?是这样吗?」

爱纱听从三日月的要求,做起了上体育课时的热身动作。

「不是的。」

结果刚摆好姿势想转动手腕,就被对方阻止了。

「你要活动的不是『这具身体』,而是你『真正的身体』。」

「那是什么……?」

她闭着眼睛思考对方模糊不清的描述,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同的地方。

「这不就是我真正的身体吗?……等一下。你的意思是,现在主导我的是浮于表面的『这具身体』,而我要做的就是夺回对『真正的身体』的控制权?」

「很敏锐的洞察力呢。」

「也就是说,我在看到未来的时候,就像是在做梦一样?」

三日月拍拍手,肯定了爱纱的答案。

「我在和你互换的那一瞬间,隐约感受到了你的身体似乎并不像我自己的那样,怎么说呢……就好像和现实根本不在同一个位面之类的感觉?我想活动身体,传达出来的并不是肌肉的松紧变化、与空气的摩擦感这类真实体验,反而更像是脑机接口那样,通过思维操控着电路连接的机械臂。」

「那你做了什么?」

「我就沉下心来去感受呀。感受着爱纱的身体,那具并不存在于假想的未来,而是现实世界中的真正的身体——然后咬了一下虎口。」

「?」

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的爱纱,脑袋一下子没转过来。

「你想嘛,如果是在做梦的话,疼痛是很有效的把人叫醒的方式吧?」

爱纱并没能理解三日月所说的一切。

但她目前最困扰的,是三日月居然在当时那么唯美的氛围下,给她手上吧唧来了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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