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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vement.7

14 阅读 / 0 字发布时间:2023-11-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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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夜,御守是在地铺上度过的。

再怎么说,浮海也还是没有邀请他同床共枕,这反倒让御守松了一口气。看来即便是这样的女孩子也有着自己的矜持……但他还是忘不掉傍晚正打算离开时,浮海那阴沉与退缩的目光,仿佛在她的眼里,有什么东西即将消失在世界的尽头,永远回不来了一样。难道说她当时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挽留御守吗?

但事到如今考虑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。

铺天盖地的困意滚滚袭来,御守的眼皮逐渐沉重到仅仅是眨巴都让人心生疲倦。昏暗的天花板不知不觉间离自己远去,他意识到已经不用再强撑着维持繁重的思绪了。

只记得……在自己还清醒的最后一刻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视野的边缘爬起了身子。

那是人影吗。


御守对这两天经历的印象很模糊了。

他竭尽全力具象化自己最后看到的身影,然而在脑海中隐约浮现的,并不是一头蓬松海带发、躲在墙角抱膝哭泣的少女,也不是突然变成女孩子,只穿着一件过长的卫衣在路边漫无目的游走着的自己。

对了,说到女孩子……当他把像是视线的东西投到自己身上时,看到的却是作为御守的他最初原原本本的模样。没有几乎遮住双眼的前发,也没有撑起衣裳的柔软——唯独没有变化的是,他的身上依然没有留下一处显眼的伤疤,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受过伤一样。

这是在做梦吗?不,还是说先前发生的一切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?

御守起身环视四周,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得不自然的光景。那像是厚重的雾气般的存在充斥着整个空间,将一切未知都隐藏在漆黑的光幕中。他没法得知自己究竟身处什么地方,唯一能够判断的只有这里并不是浮海的家。

可是……他却感受到自己并没有被这里所拒绝。尽管什么都看不清,那依附在地面或是说别的什么平面的雾气始终按照御守的心意,在他前进的方向上朝两边扩散开,为他开辟出一条条崭新的道路。御守凭借本能向前探寻,而那笼罩在脑海、将什么东西牢牢锁住的雾气也在缓慢消散。

他想起了一张脸。一张并不属于自己,却陪伴了自己漫长的时光的脸。他想再进一步回想那张脸的故事,出现的却是自己变成女孩子后,和浮海度过了一个下午的记忆。

不……这段经历不应该属于那张脸。自己的事情怎样都行,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关于那张脸、那个人的回忆。他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,即便是在曾经陷入人生最低谷的时候,也有那么一个人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,同自己平摊那份久远的苦痛……

可是为什么,到头来看到的还是自己?

难道说自己一直以来,都只是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的吗?

他再也没法深入思考了。不断拨开身前的浓雾,在纯白的世界踏出成百上千步的御守,依然没有寻找到一片宁静的归宿。他在最空旷的地方迷失了方向。

宇宙在旋转,意识在消失,最终,御守还是停下了脚步——

「啊,原来是这样。」

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已。

那面澄澈的明镜,将整个倒转的世界呈现在了御守的面前。


醒来的时候,熟悉的天花板似乎有些变白了。

御守揉了揉眼睛,准备再看一眼,撑起身子的手臂却突然打滑,他整个人向侧边坠了下去。

「好疼!我不是睡在地板上……」

他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对劲,眼前的茶几显然不是陈设在卧室里的物品。而自己刚才躺着的地方,分明就是客厅的沙发。

「我是什么时候下楼的?浮海……应该没理由刻意这么做,难道说我昨晚梦游了吗?」

一联想到梦里模糊的片段,他赶紧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身体。

「果然还是女孩子……」

他宁愿相信梦里才是真实的世界,因为现在自己的状态怎么想都比那里更离谱。

回过神来,御守注意到茶几上贴着一张纸条。是浮海留下来的吗?他凑近看了一眼,上面这样写着:

『御守同学,昨晚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谅解。早餐姑且准备了一些面包,如果不介意的话……我今天有事先出门了,希望你回去以后能找到钥匙。』

「她就对我这么放心吗,真不怕——算了。」

御守避免把自己往坏的方向揣测,这是他目前为止用来稳定自己人格的办法。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人,但至少现在并没有变成坏蛋的打算。

看着餐桌上不知道用什么加热过的便利店三明治,御守苦笑了一声,不知道该怎么说浮海那家伙了。

「那个……还是很感激的啦。」

临走的时候,御守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浮海家的院子,那里只有在路边种植的树木从屋外垂下的枝梢,以及因此而制造出的一隅阴影。


于是御守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游戏厅。

当他还在想着今天应该怎么消遣、肚子应该怎么填饱的时候,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了。自然,他既没有弄丢钥匙,也没有回不去家,毕竟那两样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讲根本就不存在。

摸了摸口袋发现昨天从病房带出来的零钱还有剩,估算了一下之后的两笔饭钱,御守好说歹说挤出了几百日元。

没错,明明正在面临危机却来到这种缺乏紧张感的娱乐场所,他所盯上的目标正是——

「咦?」

御守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水蓝色的长发,大大的圆框眼镜,以及那套显眼的风纪委员制服……毫无疑问,出现在摆满了可爱喵喵的娃娃机前,正干劲满满地调整钩爪位置的少女,其身份只有一个。

「若叶吗,是姐姐还是妹妹来着?……不好。」

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,另一个扎着双马尾,穿着同样制服的女孩子不知为何一脸抱怨样。而和她并排站着的侧马尾少女则在尴尬地笑着说些什么,从这边只能看到两座壮阔的山丘隐隐摇动。

「不对我在躲些什么啊,又没做什么亏心事!」

他没有主动上去打招呼的兴致,但从这个距离就开始提防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可疑了。更何况她们并不认识自己作为「御守真理」的模样,即便是爱纱也只是打过照面的关系而已……可不是怕被认出来了不知道该怎么交流才躲起来的!

还是赶紧去寻找真正的目标吧。

上午的游戏厅人并不算多,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偏向北面的近江,并不在清水中心地带所导致的。尽管如此,在上午刚开始营业的这个时间段也已经涌进不少人流了,这就是暑假的魅力吗。

「KOUNITHM……DAIKON……啊,有了。流转音弦クラメロ,是叫这个名字的来着?」

他找到了印有「CRATEX MELODY」字样的音游机,屏幕与手台的配置一下子唤起了他前不久的回忆。无需多言,这正是御守昨晚在浮海家接触到的家用游戏机(已损坏)的街机版。

这是一款以 3D 立体为特色、比起底力更加注重手法的音乐游戏。不同于其他只是使用了 3D 引擎,实际上依然是平面下落式的音游,流转音弦呈现出一张完整的判定面,在空间内的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出现音符,并引导玩家跟随音符的流向不断做出预期的动作。

御守凝视着机器,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。

「那是……」

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,但眼前的这一幕却有着强烈的既视感。仿佛自己曾经也来到过这里,静静地守候着沉浸在音乐与节奏中的某个人一样。

然而逐渐发散的思绪一下子被自己拉扯了回来,那道飘忽不定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视野的极深处。他发现自己越是回忆过去的事,就越容易触碰到脑海中那团阴暗的浓雾,这让他感到头痛欲裂。

「还是先试试手感好了,我记得要启动它得先——啊。」

机器上并没有投币口,取而代之的是刷卡用的插槽。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款需要先办卡才能游玩的街机游戏。

那就先去前台问问情况吧——正当他打算这么做的时候,注意到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。

(奇怪,这种日子出勤的人不是应该很多才对吗?)

难怪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这个机厅有点太安静了,该不会是路上没看到什么正在维护之类的告示牌吧。

御守暗自心急了起来,不停地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。刚进门时大厅里就有不少人,路上也确实见到过几个认识的风纪委员——虽然只是在第一层就是了。途中搭了会儿电梯,发现上面是商城坐过头了,于是从旁边的楼梯口原路返回,再然后……咦,是不是还穿过了一座电影院来着?说起来那间宽阔到多余的观影房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。总之最后回到了游戏厅,没多在意就摸到音游区了。

完全找不到来路开始乱逛的御守,终于看到了像是出口的大门。但这哪是立着提醒用告示牌防止误入的程度,根本就连门带锁一起关上了。

「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店营业吧!所以为什么大门关着还能从其他地方进来啊!!」

他怎么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,然而附近根本连一个人都找不到,更别说什么能来搭救的工作人员了。

不对,等等。门是关着没错,但整间游戏厅的机器都是正常启动着的。如果说今天是因为有什么特殊情况而不能对外营业的话,除了需要进行大规模维护,剩下的可能只有……

远处的机器突然启动了。随着一些背景音乐和提示音的播放,清脆的敲击声不断传来,御守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。他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,倒不如说这一连串的动静正印证了他的猜想。虽然似乎还夹杂着一道银铃般可爱的嗓音,御守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那边靠近了过去。

「听……说哦,昨天……家里的……突然坏掉了!」

那是一个身穿洛丽塔长裙的女孩子,上半身用各种花花绿绿的小装饰点缀着,比起原生设计的服装,更像是穿着某个虚拟角色的 Cosplay 服。

「然后然后,就找了个完全没人的游戏厅……」

少女边敲击着游戏屏幕中不断出现的音符,边对着一旁摆在支架上的手机自言自语——不,对着摄像头另一边的观众们直播放送正在拍摄的画面。

「哈哈哈,……可不怕被特定哦?毕竟谁也找不到这里!」

她那游刃有余的动作,与为了制造节目效果而特地搭配的姿势,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打音游,而是在跳一段优雅的舞蹈。来到少女身后的御守明知自己应该赶紧躲起来,却怎么也移不开注视的目光。

同时,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他,也终于为现状下定了结论——没错。

这层游戏厅,被包场了。

「热身完毕!呼呼,接下来沙希就要~向新魔王曲再次发起挑战!」

少女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儿,终于准备按下进入上位谱面的开关时,她的动作停滞在了自己看向手机屏幕的瞬间——

在飘满弹幕的直播画面中,远处的御守被完全照进去了。

60FPS